□ 胡锐欣
1951年冬季,我和几名战友下连队,到了著名的清川江铁路大桥抢修工地。
我和几个女战友被分到了铁二师某团三连三排。连长姓方,排长姓张。当时因为白天敌机袭击非常频繁,为了保障前线的供给需要,铁道兵部队都安排夜间施工,晚上6点多钟开工,第二天早上7点钟收工。
有一天夜间,我和三排的战友到现场,我正在给战士们说战地鼓动快板、宣传好人好事,突然防空枪响了,我和战士们立即准备快速撤离现场。这时,大个子张排长对我大声喊:“小胡快跑!”他怕我是女兵跑得慢,冲上来拉着我的手就跑。因为铁路桥梁是美机轰炸的重点,随时都有危险。现场距离安全区域大约有一里多地,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,我觉得跑了很长的时间,但也许只有几分钟吧,终于跑出了铁路危险区,尽快进入相对安全区域隐蔽起来。
刚刚跑到安全区域,我就隐隐约约看见敌机群来了,俯冲下来的B29(俗称“油挑子”)等数十架飞机就像下饺子似的,接二连三扔下了杀伤弹、子母弹和重磅炸弹,刚才施工的现场,瞬间被美机扔下的炸弹炸得一片狼藉!幸好战友们都隐蔽到了安全地带,要不是张排长拉着我跑得快,可真是危险了!美机俯冲了一阵,扔完炸弹也就一溜烟儿的逃跑了——他们不敢滞留,他们特别害怕中国志愿军的高射炮部队把他们打下来。
很快,侦察员查明情况,报告没有危险了,我们又跑步回到现场。当时炸弹的烟雾还未散去,战士们就开始抢修了。路基两侧被敌机炸得大大小小的弹坑很多。我们只能在有路基的弹坑中架起一层枕木,铺上钢轨,就可以临时通过火车运送物资了。路基被炸飞了的地方,架起排架,上边再架枕木、铺钢轨,保证铁路通车。
战争是残酷的。为了抢修铁路,在漆黑的夜幕中,战士们身背着装满土的草袋子,一路小跑着往炸弹坑里填。天有时会下雨,但下雨工地也不会停工。战友们全身又是汗水又是泥水,仍然不停地小跑着运送装满泥土的草袋。战士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就是要和敌人争时间、抢速度,一定要尽快把铁路抢通修好,让火车安全、顺利地通过,把战备物资运到前方,这才是最最重要的。
我们这些下到施工现场的女兵们,也和战士们一起干着,有的女兵抢着背起装满土的草袋子跑去运送土;有的帮战士们往草袋子里装土,谁也不愿落后。我们还利用吃完饭的休息时间,把编写好的宣传节目在施工现场表演起来——快板、东北小调,说起来、唱起来、扭起来……看到战士们满是泥土和汗水的脸庞,因为我们的表演而露出了欢笑,我们感到由衷地高兴。
1952年春季,我们文工队下到八团。当时的团政委是吴庆云,团长是张树勋。我和张曼两名女兵以及马凤山等男战友分配到四连。这个团在清川江大桥铁路工地担任“317”公里“反绞杀战”的艰巨任务。这在朝鲜战场上,是非常著名的一场铁路抢修战斗。
有一天深夜,深入施工现场的文工队战友们正在为连队的战士说唱小节目,突然听到敌机群飞到上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——美军又要对铁路进行狂轰滥炸了!那时,我们要撤离现场已经是来不及了。连长一声令下:快跳到身边的炸弹坑中隐蔽!当时我和战友们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。
我们隐蔽在弹坑中,听到敌机盘旋那刺耳钻心的轰鸣声就在上空。随即,我军的探照灯用强大的光束向空中照射,那光,划破了夜空的黑暗,整个现场就如白昼。当一个探照灯捕捉到了敌机,其他探照灯立即交叉追踪跟进,锁定之后,我军的高射炮部队即刻向敌机猛烈开炮(当时铁路沿线都配备有防空高炮部队)!敌机乱扔一气炸弹就夹着尾巴逃走了。
我们隐蔽的那个弹坑,很深、很大,应该是一个很大的炸弹炸出来的坑,炸弹就扔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。敌机刚刚飞走,我们就爬出弹坑,带着满身的泥土又开始了抢修铁路的施工。文工队的女兵和男兵们,借着探照灯光,无所畏惧的继续打起竹板、唱起歌:“我们是部队的文艺战士,我们在战斗中成长,我们是部队的宣传队,活跃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