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条土公路

    □ 郑莉华

    我们的一生，会走过无数条路，而随着年龄的增长，似乎越来越喜欢回过头去看看那些曾经走过的路。

    小时候，家乡的路并不像现在的路那样平坦宽阔。村子通向外面的主路是一条由压路机简单碾压铺成、宽3米左右的土公路，拉货的拖拉机“轰隆隆”驶过，扬起的尘土有两米多高。可就是这样一条土公路，见证了村庄的变迁，承载了沿路村庄几百户家庭对未来沉甸甸的美好期盼，占据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。

    这条土公路不算长，却蜿蜒曲折、高低起伏，一眼怎么也望不到头。路的两旁，要么是灌木丛，要么是不算特别高大的柏树，密密麻麻地生长着。整条路显得苍凉而静谧，却是村庄进入县城最主要的通道。

    听爷爷那一辈的老人们说，一开始的时候，这条土路非常窄，并排只能走下一两人，后来经过一年又一年扩修，一代又一代人踩压，慢慢变宽、变平，才逐渐有了乡村土公路的样子。

    春天，路的两旁会开满野花，或白或黄，交错相应。旁边的田地里，正在春耕的农民们一边忙着手上的农活，一边闲话家常。路上偶尔有路过的庄稼人，听见田间传来的吆喝声，就放下手中的农具，坐在手推车或者扁担上聊几句，整条路在春耕的映衬下显得生机勃勃。

    到了夏天，这条路会沉寂很多，白天几乎见不到多少人，偶尔有人也是急匆匆地路过。这条土公路独自“听着”两旁树上蝉儿的鸣叫，孤零零地受着太阳的炙烤。到了下午六七点，夕阳西下，火烧云铺满了半边天空，映着土黄色的路面，这条土公路才恢复些精神。

    秋天丰收的时候，是这条路最辛苦也是最满足的时候。一辆辆拉着满满作物的农用车，发出低沉的嘶吼，在路面上颠簸着缓缓驶过。扬起的尘土里，满是农民们丰收的喜悦。

    冬天，整条路都显得肃穆起来，总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。外出打工的人背着硕大的行李包，从乡路上拐进这条土公路，劳累了一年的身体在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变得轻松无比，眼里的急切和喜悦怎么也藏不住。路，就在这片朦胧中迎接着归乡的人们。

    然而，它却不是总能带给人快乐的。好几天的绵绵细雨或者突然而来的倾盆暴雨，总会让路面湿滑不堪、坎坷泥泞，车进不来、出不去，即使勉强能在路面行驶，遇到上坡的时候也会打滑、熄火，最后不得不靠人力一点一点地推着前行。而步行的人们则拖着沾满泥土的雨鞋，或者光着脚丫，踩着水洼踽踽前行。即使雨过天晴，路面也要好几天才能干。因此，被水泥路取代是它的命运，也是它最终的归宿。

    后来，一车车水泥、砂石被倒在土公路上，搅拌车在旁边“嗡嗡”地运转，土路原来的模样渐渐被水泥覆盖，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平坦宽阔的水泥路，不怕雨水冲刷和浸泡的水泥路。路边的青瓦房也随着路的改变慢慢变成了一栋栋漂亮的小楼房。

    然而，不管是尘土飞扬的土路，还是平坦宽阔的水泥路，它始终在那里，静守着一方乡土，承载着家乡人的期盼和渴望，养育了一辈又一辈的人们，又护送一代又一代人走向远方。

    如今的我，成为一名筑路人，奋战在离家几千里的地方。修路的岁月虽然平淡，但看着一条条隧道贯通，一条条高速公路运营，内心却满是自豪。不管是地铁上来回奔波的人们，还是在平坦公路上疾驰的车辆，在那一刻，路都用它独特的方式呵护着他们所有的期盼。

    我站在项目刚刚建成交付的公路旁，望向它延伸的深处，那里似乎还连接着一条土路，那里的人们一定在企盼着我们。作者单位：中铁十四局隧道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