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婆的坛子菜

    □ 曾志仁

    “曾先生你好，你的快递到了，请下来拿一下。”听着手机里快递小哥的声音，我快步走出房间，心想最近没有网购才对，哪来的意外惊喜？

    到手的是一个小箱子，约莫三五斤的样子，贴单上附着母亲的名字。箱子里几个小小的瓶子紧紧挤在一起，里面都是坛子菜，有萝卜、辣椒姜丝、刀芭豆等。拧开瓶盖，一股熟悉的浓香扩散开来，携着丝丝酸意勾人食欲。舀起一小勺辣椒放入嘴里，久违的味道包裹着味蕾，像是老友相逢，熟悉而热烈。

    “妈，这坛子菜是外婆弄的吧，她老人家什么时候又开工了？”我朝着手机那头问道。

    “还不是你上次回来揭坛盖子，又说什么项目食堂口味清淡不太吃得下饭，你外婆记着呢！你刚走就开始准备了，我都生怕她累着”，母亲没好气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。

    我不由得有些尴尬，随之而来的则是愧疚。揭坛盖子确有其事，伙食清淡却是嘴漏。游子归家自是报喜不报忧。外婆询问我吃住时，我回的是居东江之畔，独赏一线江景，吃的是三荤一素、天天有鱼、顿顿吃肉，只是末尾缀上了广式口味，终究少些滋味。不想老人家独具慧眼，辨识真意，大把年纪为我劳累。如此看来生活哪有那么多意外惊喜，无非是关心我的人精心准备。

    外婆的坛子菜总是独一档的，别家的坛子菜总是感觉少了些味道，至于市面上批量贩卖的不提也罢。外婆的做法看上去和别家区别不大，内外的细节却大有不同。不管是原料的选用、盐的配比、腌制的时间，还是萝卜条大小和日晒时间、姜丝细度等都有其讲究，历年来根据自家的口味不断调整，才凝聚成这独特的美味。只是随着外婆年纪大了，开始力不从心，便逐渐放弃了坛子菜制作，没想到为我又捡了起来。

    儿时父母忙着工作，寒暑假总是在乡下外婆家度过。乡下交通不便，只有每周赶集时能添些零食，家里小孩又多，往往当天就分食干净了。正是嘴馋的年纪，里屋里林立的大肚坛便成了我的美食百宝箱，不管什么季节都有相应的美食。开坛堪比美食盲盒，好吃又好玩，还能不定时召唤外婆玩“猫捉老鼠”。所谓“猫捉老鼠”其实是外婆担心我吃太多对身体不好，更何况没到腌制时间的我也去尝，不管不行，只能狠下心来以“竹笋炒肉”警告。只是不甚管用，我向来是记吃不记打的。直到有一次“祸从口入”，吃了刚腌制一天的刀芭豆，味道冲得我龇牙咧嘴，心有余悸才堪堪消停了一段时间。现在回想起来颇有几分死去的黑历史开始攻击我的感觉。

    印象最深的还是夏日蝉鸣时，葡萄架下的一席方桌，上面摆着几碗绿豆粥、丝瓜汤，配上几碟萝卜、藠头和洋姜，姐弟四个围着方桌大快朵颐，吃得满头冒汗，仿佛那是世上最美味的珍馐。外婆躺在靠椅上轻轻摇着蒲扇，温情地注视着我们，口中说道：“慢点吃，还有的是呢。”

    “这萝卜爽脆，又香又下饭，没想到我在这还能尝到这么正宗的味道，真是绝了！”同是湖南人的同事在旁边说道。我夹起一根萝卜放入口中，仿佛看见了外婆蹒跚着脚步，腌制着萝卜的场景。

    也许，我该回去一趟了……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国铁建港航局一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