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美的笑容

    □ 谭国伦

    刚学摄影时，我总是习惯把镜头瞄准好看的风景和人物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拍出好的作品。

    如此心态被一位资深的摄影家批评了一通，他说，“再丑的人也有美的一刹那。如果我们抓住这一刹那，那么你的人像摄影就成功了。”

    日前，在大兴机场临空综保区中铁十七局建设工地，我真正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深意。

    一

    “你莫要照，丑死了。”面对镜头，她不停地侧身，捂脸，小姑娘般羞怯，把安全帽压得低低的，不让人看见她的眼睛。

    在综保区综合业务楼下，机械轰鸣。一位戴黄色安全帽的妇女，认真地操作一台套丝机，为钢筋车螺纹，工序看似简单，实际也不轻松。

    她47岁，脸上布满了皱纹，没有一点修饰的痕迹，看上去给人六十岁的感觉，说一口浓郁的贵州乡村话。面对笔者，她有些不好意思。

    她告诉我，刚来时，工地负责人不想把这项工作交给她来做，觉得她身小体单，干不了，但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没有问题。工人们在下料时发现，她切出来的断口平整，螺旋扣线锋利，螺母一套，顺顺溜溜就旋钮进去了，质量绝对没得说，大伙儿开始对这个女农民工双挑大拇指。

    我问她叫什么，她就是不说，只说家是贵州毕节农村的，为了老人和孩子有更好的生活，出来当农民工许多年了。

    阳光照在她的脸上，一绺头发耷在她的鼻尖，怡然的神态里盛着满足。是的，她不是美女，生活剥夺了她太多安逸，她的经历仿佛都写在脸上了，那满脸的皱纹如同大山里深秋的梯田，黝黑黝黑，又整整齐齐，她的身上有着劳动妇女天然的美，嘴角放不下的笑容都放在了眼角，这是最美的笑容，笑容里有对家人的爱，有对明天的憧憬，更有创造幸福生活的自信。

    二

    综保区仓储库，一层楼相当于住宅的两层楼高，在简易木梯上往下看，恍然有马上坠落万丈深渊的恐怖。

    那些工人就站在脚手架上，搭建墙体和梁柱的浇筑模板。站在脚手架上的还有不少女工，她们同男工一样，头戴安全帽，肩挎一个装有铁钉的工具袋，手拿铁锤，按照标注好的尺寸和位置，钉紧每一块模板，每天不知要在这令人头晕目眩的脚手架上，来来回回走过多少趟。

    现在的工地人性化，允许夫妻档，夫妻在一起干工程，这样好处很多。一是夫妻之间一起生活多年，能够配合默契；二是女工比男工细致得多；三是夫妻一起工作，没有相思之苦，也有利于施工队伍稳定；四是有女工的作业场面大多和谐，有动力有激情。工地负责人组织这些夫妻档开展劳动竞赛，评选工地模范夫妻，与奖金挂钩，让这些夫妻个个不落后。

    工地的工种没有女工和男工区分，男工能干的，女工也能干。登梯子爬高，刚开始她们也胆小，但是不放心爬高的丈夫，她们便爬上来了；搬运几十斤重的木板，她们同样不输男工；十几米长的钢筋，同样扛起来就是几根……她们除了同丈夫一样的装备外，身上大多还戴着一个围裙，下工之后还要张罗餐饭，打扫房间的卫生，洗两个人的衣服，都来不及脱下围裙。

    在工地上，常能听到女工对丈夫的数落，“告诉你小心点小心点，你不听，把手弄破了吧？你再不听话，就不伺候你了。”

    这是世间最美的情话。这些言语满含着女子对丈夫的疼爱，这些言语融化了血气方刚的男人心。

    三

    42岁的杨青翠，来自重庆万州区，肤色虽不白，一笑起来却很甜。安全帽下还有一个粉色的大檐帽，一双丹凤眼，鼻子下有一颗大大的黑痣，有着南方女性典型的娇小玲珑，工地上总能听到她清脆的笑声。

    问起她登梯爬杆的感受，她说刚开始也胆小，但时间长胆量就锻炼出来了。说起家，她立刻露出幸福自豪的满足。老大是女儿，已经考上大学，儿子是老二，上小学了；家里老人都很健康，老公也知冷知热疼爱她。

    有的女工还是主力，丈夫们则给她们当助手，给她们递扶木板，拿钉子，而她们稳稳地站在铁架子上，手撑木板指扶钉，当当地敲响铁锤。动作熟练自然，在脚手架上如履平地一样坦然。

    下午六点，一天工作结束了，如果晚上不需要加班，她们就会好好地洗漱洗漱，打扮一下。杨青翠脱下全副武装，露出玲珑的小腰，卷起裤腿洗脚，让人看见，她是个肤色很白的女工，如果不被阳光曝晒，应该是个典型的川渝美女。工地附近的职工宿舍区，很快就会传来银铃般的笑声，叽叽喳喳地，开始了她们的热闹。

    这样的笑容是建筑工地上最美的风景，是她们的和谐幸福。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铁十七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