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日·茶思

    □ 成香凝

    沏茶

    大雪到，仲冬始。北方的隆冬还是比较难熬的，等到路面开始结冰的时候，大街上行人就很少了，偶尔有汽车小心翼翼地驶过，带走昨日的喧嚣，世界渐渐归于沉寂。零下的温度尤其考验人，在外奔波时间稍久些，就会手脚冰凉。四周的树枝光秃秃，不见了夏日的绿意和虫鸣，举目四望，入眼皆是沉闷的灰色调，心间仿佛也增添了几分愁绪和迷惘，不知前路在何方，不晓归宿在何处？

    脚步匆匆回到屋，着手沏一杯冬日的茶，驱散周身的寒。不讲究繁复的泡茶工序，更多的是追求轻松和自在。灶上烧一壶水，再寻一只玻璃杯，摆上桌，取来珍藏的茶叶盒轻轻揭开，捻一撮陈年的普洱放入杯中，然后盖上盖子，让盒中“宝物”继续经受岁月的沉淀，企盼它历久弥香。

    泡茶的过程很磨炼人的心性，急切不得，也怠慢不得，需得耐心十足，还要心无杂念。怀着几丝雀跃和虔诚，待到壶里气泡撒欢地扑腾开，拎起壶对准杯口，先是倒入少许，让茶叶与热水来场短暂的“邂逅”，随后将水滤走。

    再次提壶注水，这次可是认真的，倾着壶身，由低到高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，茶与汤的故事就此展开。只见杯中原本蜷缩着的茶叶，好像受到惊吓一般，随着水流的漩涡躁动着、翻滚着，片刻之后又安静下来，渐渐放松舒展，释放自我，肆意将汤色晕染。

    呼吸间有清雅的幽香扑鼻而来，于是忍不住凑近轻嗅，不觉沉醉在这怡人的茶香气中，迫不及待地捧起茶杯轻抿上一小口，任由滚烫的茶水刺激着舌腔，盯着杯中叶片在水下不断飘摇沉浮，久久不能回神，恍惚间好像自己也变成了其中的小小一枚……

    回忆

    思绪不禁飘回到儿时。

    记忆中，父亲工作十分忙碌，唯有新春佳节才能迎来难得的轮休。每当这时，他总会沏好一壶铁观音，分两个茶杯，陪爷爷边品茶、边酣畅淋漓地“杀”上两盘棋。棋下完一局，茶水也刚好见底。又一杯续上，父子俩开始畅聊人生，从天下大事到家长里短，说着儿时的我听不大明白的话。于是，茶香袅袅间，其乐融融，这是难得的独属于他们的温馨时刻，谁都不忍心打扰。

    电视机里重复播放的春节联欢晚会，吸引不了我太长时间的注意力，见他们喝着上瘾，好奇心起，不知杯中是怎样的人间至味，便跑到父亲身边，趁他们下棋正专注时，偷偷端起大喝一口。有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，刺激着味蕾，我的脸瞬间皱了起来，又不舍得吐掉，只好硬着头皮咽下去。

    父亲还是敏锐地发现了我的小动作，笑着问道：“好喝吗？”我老实回答：“太苦了！你们是怎么喝下去的？”爷爷闻言更是哈哈笑起来：“你个小馋猫，你还小、不懂，就是要先尝到苦，才能品出后来的回甘呢！吃得了苦才能享得了甜，人生亦如是，这就是茶叶的精髓！”

    那时的我懵懵懂懂，并不能完全理解爷爷的这些话。如今再度想起，原来从我那么小的时候，爷爷就在教做人的道理了！

    茶水添了一波又一波，止不住的是他们的话头，忘不掉的是我脑海中的一帧帧画面和爷爷的谆谆教导……

    温情

    幼年总是盼望着快点长大，等长大后才明白，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，一去就不再回来。光怪陆离的现实世界布满了荆棘与挑战，幸运的是，在爷爷和父亲的双重熏陶下，有样学样的我完美承袭了喝茶的爱好，学会了在品茶过程中寻找人生真谛。

    朋友知道我爱茶，不远千里来看我，还特意带了甜甜的茉莉花茶。于是，我欣喜取来茶具，烧水、洗茶、冲泡、分杯，一番操作后，对坐下来，一起品尝醉人的茶汤，分享彼此的心事。

    行走在人生的岔路口，正是面临抉择进退两难时，聊起生活中不如意之事，难免情绪低落，灰心丧气。朋友察觉到我的心绪，耐心开导：“挫折不相信眼泪，美好的生活要靠自己去努力创造。”

    铿锵的话音响彻在耳边，好似有磅礴的力量拨开了云雾，令光明重现。甘甜的茶水入喉，携着温暖拂过心间，悄然滋润了眉眼。

    “每个人都有独属于自己的舞台，你终将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绽放。”是啊，连一片小小的茶叶都尽力在各色的茶杯中绽放自我，更何况小小的我？不必彷徨纠结，不必困于一隅，就像深埋地下的种子，拥有的不只是眼前的寒冬，还有更广阔的四季。只要冬天持续储藏蓄力，等到来年开春，又是一派勃勃生机。

    朋友的鼓励是前行的动力，朋友的茶是最珍贵的馈赠，让我更有信心，再起航再出发。无论前方是坎坷还是坦途，我都相信自己，坚定地走下去。这一方小小的天地，承载着柔软与希望，于茶香中，于谈笑间，一颗心慢慢沉静下来。

    屋外寒风乍起，在外的人儿都已尽早归家。我坐在屋里，品着茶，细数人生的温情时刻。与茶相遇的时光是最温暖的守候，只要一盏热茶，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暖意遍传至周身，小小的一杯茶仿佛带来了无穷的能量。

    这时，隔壁不知是谁喊了一声：“快看！下雪了！”只见窗外，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，翩然落下，晶莹剔透，一尘不染。我紧了紧手中的茶杯，细听雪落下的声音，豁然开朗。原来，心有所爱，便可无惧风霜，便有明媚河山。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铁十六局北京轨道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