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

    □ 冯  磊

    难得的一次机会，单位让我去外地学习，执拗的父亲坚持要去车站送我，提着我的行李走在前面。行李虽然不重，天气也不太热，五十出头的父亲明显气喘吁吁。我说自己来，他却倔强地要亲自拿，抢都抢不过来。我望着父亲有些驼背吃力的背影，忽然想起小时候学过的朱自清散文《背影》，思绪万千，湿了眼眶。

    记得小时候，自己在作文里经常提起父亲。现在想来，大多是应付了事。父亲是个怎么样的人？对于子女来说，父亲犹如一棵树，扎根在泥土，只知道根在那里，却没有办法看到泥土里。我与父亲相处的20多年间，也未能读懂他这本厚重的“家书”。我曾问过贾书记，问过徐师傅，问过冀老哥，问过春华姐，或许跟父亲相识的人，我都问了个遍，就像努力探索新大陆的“哥伦布”。“你父亲比较能忍耐”“你父亲文采特别好”“你父亲特别幽默”“你父亲特别正直”……为了读懂这本“家书”，我搜索过他徒弟写给他的文章，翻来覆去的细读，最后也只是体会到“他和他的部长，他和他的风清月白”。治丝而棼，或许我还需要更久的陪伴才能体会他的一切。

    记得我刚到新项目，满怀信心，准备迎接新的挑战，恨不得立刻实现自己的全部想法，展现自己的能力。我激动地打电话告诉父亲我的憧憬，父亲却笑着跟我说：“静下心，你现在刚入职，要学的东西还很多，以后有的是机会。”当时，我气不打一处来，觉得自己被最该希望得到鼓励的人泼了冷水，冰冷至极。直到我慢慢适应了新环境，回首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有多么的无知和傲慢，猛然惊觉父亲当初也只是希望我能够从自我幻想中清醒过来。此后，我便开始提醒自己，给自己“泼冰水”，不断地重新审视自己。

    记得我对自己的名字充满了疑问。“妈，我为啥叫这个名字？”“问你爸去。”“爸，为啥？”“不为啥，为了让你坚强点呗。”可惜造化弄人，终究世事难料，小眼睛的我从小就夹不住泪水，受不得一点委屈，即使我不想哭，眼眶也留不住泪水。20多年间，我喊出过数不清的责怪，质问父亲为何没能给我更好的条件，埋怨父亲为何没能在我需要的时候陪着我？父亲总是站在阳台，点起一根烟，沉默无言。现在，我身处他乡，才发现生活中太多的无奈。有一天，工作上受到批评，我有许多委屈，躺在床上思考，没流泪，只是想起了父亲，想到他50多年为全家生活的辛苦奔波。我给父亲打通了电话，说了一句：“爸，辛苦了，我想你了。”挂了电话后，我哭了，眼泪没能止住。

    记得父亲特别爱说笑，周围人总能感受到他的幽默和乐观。我认为父亲是个很傻的人，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，他在做，面对生活中的太多辛劳，也只是笑笑而已。每当我遇到难过的事情，都会向父亲倾诉。我丢了自己喜欢的东西，父亲则笑着说：“都是好事，旧的不去，新的不来。”我抱怨生活中的不如意，父亲笑着说：“一帆风顺，活着有啥意思！”在这耳濡目染的20多年里，我也变得特别开朗。大家有时会说我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，我也经常跟别人说笑，也希望看见别人开心起来。我曾好奇父亲带给我的幽默，能够帮助我过好自己的这一生吗？现在我才知道，这些已经渗透到了我的生命中，无数的快乐，亲情、友情和爱情。

    父亲如一座山，壁立千仞，高大巍峨；父亲如一本书，字字珠玑，丹青妙笔。现在的严厉，只是为了将来能在社会上立足。善意的提醒，只是为了抵抗失败的残酷。他没能给我全世界，但给了我他可以给的全部。他对我的爱留在了我的时光里，刻在了他的皱纹里。

    “爸，我爱你。”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铁十五局四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