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地上的执笔人

    □ 田译文 

    九月初，正是秋老虎凶猛的日子，雨后的泥土在炙烤下散发出一种独特的腥味，刚下车，阳光便肆无忌惮地“泼”在脸上，晒得人生疼。远处，机械的轰鸣与蝉声的聒噪混杂在一起，挖掘机与推土机挥舞着机械臂将一方方泥土举起又抛下……我拿起水壶，猛吞了几口，嘀咕道：“好一个艳阳天！”告别了为期一个月的培训生活，我同所有新同事一样来到了各个工区进行轮岗，而作为唯一的政工人员，接下来的日子必将是一段别样的经历。

    又是一个明媚的午后，我像往常一样打开电脑构思着新的稿子，还没敲下一小段，隔壁测量队于队长的声音便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。“老贾啊，你们工程部的兵借我一个呗。”“没问题，那个谁，小田，你跟着于队长去测量队！”话音刚落，没等我多解释，我就已经被“抓”到了测量队的办公室里，看着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表格数据，尽管心里有些不情愿，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坐下。

    “这几段工程的填方挖方数据核对就由你来做，具体方法我来教你。” 北方人的处世的确更加豪爽讲求效率，于队长并没有跟我这个“摇笔杆的”绕弯子，看着他认真专一的神情，我那股南方特色的小情绪顿时显得黯然失色。数据核对工作并不如我想象中那般高深莫测，相反我这样的外行人也可以轻易摸清其皮毛，但于队长的要求只有一个，那就是不能出错，现在我键入的只是一串串数字，但开工后便会化作座座桥墩、段段路基。我清楚，对于工程人而言，精准就是唯一重要的标准。不知不觉，日头已经落到了山腰，我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，回到办公室时，同行的新同事们露出了略带戏谑的微笑，也许我就是那个“倒霉蛋”吧，但我心里却格外充实，“又是一段新的体验！”

    工程人眼中的世界通常是抽象具体的，而对于一名宣传员而言，所见之物都应当是流动的。晚饭后，我喜欢绕着工区附近的一片湿地走上一两圈，晚风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，左右两侧一人多高的蒿草与一排荒弃的建筑被夜幕染成了墨色。来一段小曲，随着节拍踢踏着脚步，这墨色的大道仿佛专门为我而设的舞台，而我正是那孤独的舞者，也许生活中的点滴乐趣就是这般朴实无华吧。向左眺望，不仅是天空，连接收到它们亮光的屋子也充满了情趣，黝黑的厂房与大地的轮毂连在一起，将整个画面一分为二，再往上，便是天然画笔勾勒出的巨幅油彩画。日头沉没之处，一座信号塔打破了边界的和谐，看似突兀，但在我眼中却给这画卷平添了一份活力。如此拼接一景一物，同样是我的一大乐趣。

    渐渐地，夜深了，一轮明月攀上了枝头，银光洒满大地，让原本空荡的工区大院儿又添了一份凄清。我常一个人在院子里望着那月亮发呆，“何夜无月，何夜无竹柏，但少闲人，如我般孑然一身。”满月拽着我的思绪飞跃千里，我看到了那缓缓流淌的澧水河，熙熙攘攘的兰江公园，书声不绝的母校，更有那耕耘不辍、努力生活的亲人们。仙人有云：“庭前旧梅泛新香，当时故人，如今无在旁。醒时恐为梦一场，身世俱忘，何处是吾乡？”想到这儿，我不由得悲从中来，盯着那明月看了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“喂，小田，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，快过来！”

    “今天七月七，我们买了点烧烤，快来一起尝尝！”

    “噢，这就来。”

    几声吆喝把我拉回了现实，转过身来，同事们正微笑着向我招手呢，仔细想想，来到工区这几天，遇到的净是些可爱的人，工作和生活上的问题大家从来都是毫不吝啬地伸出援手，让我这个异乡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归属感。

    “什么嘛，我也并不是孤身一人嘛。”我敲了敲脑袋，撇下夜色，向热闹的办公室走去。

    今天，夜色中的三工区又多了一段平凡的小插曲，但对我而言，每一个平凡的瞬间都是值得去记录、去描绘的。作为一名宣传员，有必要去捕捉工作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，积少成多就会成为现实灵感的基础；作为工地上的执笔人，比起鲜艳的花朵，我更愿意成为小草，俯下身子，去闻那泥土的芬芳。这，便是我选择这份工作的初心！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铁十四局一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