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余的三杯酒

    □ 王秀秀

    下班回到宿舍，老余擦干洗过的手，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，从里边拿出两个月饼，系上口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。月饼是媳妇儿自己做的，花式的神池月饼馅儿搭配正宗的山西胡麻油，口味浓郁，松软不腻，久放不坏。最重要的是，两个管饱。

    “余叔，发什么呆呢？明天就是国庆节了，食堂又有大块红烧肉了。”同乡的小王凑到老余面前。

    “啧啧啧，咬一口，满嘴是油。”小王挤眉弄眼，表情夸张。

    回过神来的老余突然间放声大笑，眉眼如同窗台边开了的那盆菊花般舒张开来，朴实中带着些许的灿烂。

    “瞧把你高兴的！”

    老余是真高兴，倒不是因为明天可以好吃好喝一顿，刚才愣神间想到自己的儿子，考得是正儿八经的211，通知下来后，县教育局的领导都到家里庆贺，扶贫办还送来了慰问金，那个时候是真风光，比村头老刘家盖了小二层都风光。想想儿子也快毕业了，将来也会西装笔挺，享受着七天国庆长假，开着轿车带他们老两口去旅游，去海边！老余连拍照的姿势都想了个遍。

    “小王，我这里有50块钱，你去买点花生米，买点酒，明天咱们班组轮休。再说了，国庆国庆全国都在庆，我们也不能拉祖国人民的后腿，庆一庆！”

    小王出了门，老余往被子上一靠，思绪万千。

    那一年，也是秋天，老余还不是老余，父亲把行李放到他14岁的背上，从那一刻起，骨瘦如柴的他便背起了整个生活。北京擦了三年皮鞋，河北卖了半年菜，受过的白眼和嘲笑比冬天自己手上的裂纹还多，从河北回山西那年，身上除了那张火车票，全被骗空。身无分文的他想想家里的三个弟弟，没脸回，半道下了车。打临工赚了个路费，去了大同煤矿。四年后，老余带着每张都有两个黑指头印子的5800元回了家。

    小王左手拿着吃食，右手拿着啤酒，推开了门，门开的瞬间，听到老余长长地叹了口气，然后对他说：“小王啊！这眼得往前看，日子得往后活。”

    小王把东西摆上了桌，杯中倒上了酒。老余搓了搓手，伸手去拿酒杯。

    “余叔，酒桌如战场，得师出有名，现在兴这个！”

    “前阵子回了趟家，顺便看了下你在县城的新家，气派！你爹笑得合不拢嘴。”老余偷偷抿了一口接着说道：“我们家的小二楼也在筹备当中了，图纸还是项目总工程师郭总给设计的，两年内保证带装修全部盖完。来来来，说到这茬了开心，先走一个。”

    一口喝完，老余吃了两粒花生米，“你呀，就跟着我好好学，我这一生开始往上走的时候就是跟着中铁十七局，以前一把铁锹往肩上一扛，过完一天是一天。后来项目上组织了夜校学习，才开始慢慢了解什么是真正的施工。不要眼高手低，钢筋模板混凝土哪个里边都有行道，行行出状元。我这一身技术，说实在的那得感谢单位！干！”

    兴许是喝得太急，酒杯落桌的时候响起了老余的咳嗽声，小王劝道：“不急，不急”，老余站起身，打开了他那个11英寸的小电视机，然后端起了第三杯。

    同样端起酒的小王静静地等待着老余第三杯的提酒词，却迟迟不见动静。他抬起头，发现老余竟然走了神，电视机里播放着习近平总书记丰收节后的考察报道。

    “叔？”

    “这第三杯，国庆了，敬国家!”他脸颊泛红仰头干了第三杯酒。“敬这个时代！”他说。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铁十七局建筑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