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法割舍的记忆

    □ 陈文秀

    去年秋天，我参加了库格铁路创精品工程研讨会，有幸沿着铁道兵的足迹，重走南疆铁路。那段无法割舍的记忆，那段波澜壮阔的青春岁月，在我心中挥之不去。

    从吐鲁番坐火车去库尔勒，一路沿着铁五师、铁六师修建的南疆铁路前进。车窗外的雪山、绿洲、胡杨林、戈壁滩，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风车，勾勒出一幅大美新疆画卷。

    途经大河沿，我参军时的情景浮现在眼前。1976年冬天，鲁西南柳林公社柳林村，这个自然、淳朴、贫穷的村庄，雪花正飘飘洒洒，乡亲们敲锣打鼓欢送我们应征入伍。看着渐渐远去、袅袅炊烟里的村庄，我的眼睛不禁模糊起来。

    当年，我们县有800多位青年应征入伍，从商丘出发，绿皮火车咣当了7天7夜。第7天拂晓，火车停下来了。“排长，到哪里了？”“到吐鲁番大河沿了，收拾行李下车。”排长说话间，集合的号角吹响了，800名新兵穿着崭新的军装，列成一排，1234……的报名声，响彻天空，我的铁道兵生涯也拉开了序幕。

    1975年，铁五师、铁六师奉命修建南疆铁路吐鲁番到库尔勒段，该段全长476.5公里，5万多名铁道兵参建，工地分布在雪山峻岭、戈壁荒原。1979年，我在师部学习，上百公里的阿拉沟，军营星罗棋布，铁道兵是哪里需要就在哪里安家。挖掘机、推土机昼夜轰鸣，鸿雁隔阻的天山沸腾啦！经过9年鏖战，终于在1984年，南疆第一条铁路胜利通车，各族人民欢呼雀跃，载歌载舞。从此，南疆结束了没有铁路的历史，库尔班大叔去北京不再遥远。

    就在我思绪缥缈间，火车从开都河大桥呼啸而过，淼淼湖面水天一色，芦苇荡一望无际。这座大桥当时由一营一连负责施工，首长说：“桩基桥墩必须赶到汛期来临之前抢出来。”新疆的冬天特别冷，冰河上跑着汽车，不戴手套抓铁的东西都会粘手。当时担任一连连长的张仁说：“夏秋季节河水汹涌，冬春又结冰，加上流沙、鹅卵石、冰积层，基本无法施工。”因此，桩基施工是块难啃的硬骨头，铁道兵们将河床改道分流，破冰围堰，保证今冬明春把桥修好。军人说话算数，第二年芦苇发芽、胡杨吐新的时候，一排排桥墩像定海神针般露出水面。为此，团里还给予通令嘉奖，表扬一连是一个特别能吃苦、特别能战斗的集体。

    塔什店快要到了，这是我难以忘记的地方。新兵集训3个月后，我被分到塔什店二十七团四营十七连当战士，连队就驻扎在隧道进口。营房是土坯垒砌的，周围除了光秃秃的山，就是戈壁沙丘，戈壁滩上长着骆驼草，沙丘上有胡杨，偶尔还能发现黄羊。山下面的绿洲就是塔什店，孔雀河纵贯塔什店，团部就在孔雀河边上。

    记得1978年春天，总政歌舞团到我们团慰问演出，太阳还没落山，我们连就集合队伍朝团部出发。团部操场站满了十字方队，拉歌声此起彼伏，演出高潮迭起，一首《铁道兵志在四方》响彻孔雀河两岸，响彻天山南北，响彻沸腾的群山。从此，我们走到哪里这首歌就唱到哪里，“才听塞外牛羊叫，又闻那个江南稻花香……”

    库尔塔克隧道长3000多米，当时施工条件相对落后，主要靠“人海战术”，塌方也时有发生。当抢救被困战友时，连长总是一句话：“跟我上！”1979年某天早上，开挖班战士王令振在掌子面作业，突然“啊”的一声倒在地上。班长冲上前去，从泥泞里背起王令振就往2000米外的团卫生队跑。一口气跑到卫生队，班长气喘吁吁地喊：“快救人，一定要救活他。”这名小战士昏迷了三天三夜，从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。

    多年后，我们再次见面，他深有感触地说：“不是战友，我活不到今天。我是幸运的，我一定要到和静铁道兵烈士陵园去祭奠牺牲的战友！”据统计，铁道兵修建南疆铁路牺牲官兵268人。以前每个团都有一个烈士墓地，散落在铁路沿线，我们27团的烈士陵园在孔雀河南岸，有一片胡杨的地方。后来，在新疆维吾尔族自治区党委、政府的关心下，在和静县修了一座铁道兵烈士陵园，268名烈士重新集结。

    远处，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那拉提有一片胡杨林，胡杨极耐干旱盐碱，抗风沙，是沙漠里的“英雄之树”，它活化石一般的身躯，昂首于荒芜之地，挺立于天地之间，故有“铮铮铁骨千年铸，不屈品质万年颂”之美誉。这不就是我要赞扬的铁道兵精神吗！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中铁十五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