爷爷

□ 汪洋

    2009年乍暖还寒的岁初，爷爷因肺病殁，享年75岁，走时很安详。奶奶、儿子、儿媳、姑娘、孙女、孙子都在身旁。犹记爷爷离世时嘴角略带笑意，细查，手指略指父亲，尚有话却未能说出，成为父亲一直的憾事。

    现想，爷爷当天不是很愿意走，众人团聚，爷爷思想上放松了对“它”的警惕，故此，最后的遗言未能交代给父亲，在不舍中一个人去了那边。

    自记事起，就和爷爷一起睡，直到爷爷离世前。

    爷爷至病逝前一直认为自己的一生幸福指数很高，铺过儿子为他买的电热毯，穿过孙女为他买的保暖衣，听过孙子给他讲过各地的奇闻趣事。

    至今，爷爷殁已有5载，一直不敢相信爷爷真的远去，一直不想为爷爷衔哀致诚，音容笑貌未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模糊。

    爷爷属狗，农历1934年七月初九生，兄妹4人，排行最小。爷爷上过私塾，学过珠算，练过毛笔。每逢大年三十，同村人带上红纸，到家请爷爷写对联，从早晨一直到午后，络绎不绝。

    爷爷与奶奶婚后，育父亲、大姑、小姑3人，历经“大跃进”、人民公社，地瓜干、地瓜叶是爷爷年轻时的果腹食品。“三年自然灾害”时期，爷爷曾拿高粱壳充饥，用手推车去近200公里外的开封拉煤养家。那年月，温饱是首要问题，经济来源无从谈起，爷爷硬是将父亲培养成当时全村唯一的中专生。

    爷爷劳碌一生，春耕作，夏收割，秋编织，冬修葺。至今记忆最清晰的是麦子成熟后，烈日下爷爷与他养的老黄牛一起在场里一圈、两圈、三圈地碾场。而我这个“小尾巴”在老黄牛身后一圈一圈地追啊追。夕阳西沉，起麦秸杆、分离、装袋，最后回家。爷爷会把我抱到老黄牛的背上，一道鞭影掠过，空中一记清脆嘹亮的鞭声在耳边响起。

    爷爷勤俭，东西放坏了也不舍得丢，此风遗传给了父亲。

    爷爷和蔼可亲，身体偏瘦，从未见他发过脾气。儿时和姊妹经常吃爷爷在地锅里烧的红薯、馍馍。

    爷爷偶尔也会偷偷地打几盘一块钱的麻将，之所以说“偷偷”，是怕奶奶知道后生气，也不敢跟奶奶说输了钱。

    爷爷病初，姐姐带爷爷去郑州医治。适逢假期，看爷爷，同睡一张床，与往常一样，谈至深夜，琐事居多。再次见爷爷，已卧榻，病情已自知，尚能自理，乐观，就是疼得厉害。离世前几日，再归，已不能自行侧身，说话声很小，脸上笑容依旧，思维清晰，未感有不测。

    爷爷殁时其兄已不在，两个姐姐手拄拐杖，颤颤巍巍地前来吊慰，泣不成声。一生不信鬼神的父亲第一次找了风水先生，为爷爷选择安息之地。

    我去年结婚，父亲、姑姑带我和妻子去爷爷坟前吊慰，哀痛之情不可终。

    忆儿时每逢上学归家，总能于村头看到爷爷望我归家的那条黄泥小路。而今年末回家，爷爷的那抔孤零零的黄土依然在回望着我，仿佛又听到爷爷说：“赶紧回家吧……”

    作者单位：二十二局集团二公司