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想的终末

□ 张宇程

    耳边的音乐轰鸣，舞池中众多曼妙的身姿在灯光的闪烁下格外令人眼花缭乱。“再来一杯。”肖辉熟练地为我倒上三分之一杯朗姆，随手放进两枚冰块，溢出的气泡像舞动的精灵。我一向不胜酒力，却又独爱朗姆，它的甘甜让记忆活跃。这座城市了解这个秘密的人不多，辉是其中一个。

    而他，拿起蓝色的“月光之泪”，摆出敬我的姿态一饮而尽。其实这酒的原名叫“月光之吻”，喝下去有一种淡淡的温暖。每当心情不好，辉都会在其中加好几片柠檬，“月光之吻”的口味立马变得热烈而苦涩，慢慢地他竟习惯了这种味道，也篡改了这酒的名字。      

    我常抱怨毕业后原先几个好友相聚的时间越来越少，有趣的话题也逐渐稀疏，美女和游戏不再那么有吸引力。过往的校园时光，犯浑搞笑的乐事总是一筐接着一筐，欢乐像涂在脸上的符号挥之不去。而现在，符号变成了算式，算式变成了函数，我还没弄懂怎样去解。

    万还在北京的时候，辉就常摆出一副经验十足的姿态，对万的工作生活指指点点，和敏该如何相处云云。如今，昔日的挡箭牌幸运逃离，无辜的我变成“躺枪族”的一员。他总对我说，别再留恋过去，男人不入土永远不知道心中最在意的是谁，与其面对没有结局的守候，不如找个合适的娶了，安静自在地过一辈子。我不知道辉的成篇理论源自哪里，但他的话不但八卦了我的过去，还质疑了我的初恋，这实在令人不快。更让我愤怒的是，辉才是当年校园中最疯狂另类的一个。

    我永远记得那个冬天，和同学豪饮后已然东倒西歪，却怀着年少轻狂的傻劲，晃晃悠悠来到辉心仪的女孩宿舍楼下，忍受着无数人的好奇围观，把蜡烛摆成巨大的心形。然后看着辉在楼下大喊林贝，演绎了一出电影般美丽的爱情故事：女主角羞涩现身，男一号激情示爱，随后掌声一片。只是后来的剧本没能延续完美的方向，肖辉和林贝分分合合，几聚几散。

    每当他俩短暂分手的间隙，肖辉就会故作文艺状，委屈地问：“爱情总是在欢笑中开始，悲伤中分离，能不能颠倒一下？”我和万便会异口同声地回答：“你该吃药了。”其实，肖辉这人尽管缺点很多，甚至偶尔控制不好脾气，内心却对林贝一片痴情。在学校时，只要不闹别扭，为了林贝，他会踏进深恶痛绝的图书馆，能排5个小时长队抢购火车票，甚至每天只吃一顿饭攒下旅游钱。只是两人像是注定的冤家，纷争不断，令朋友又爱又恨。毕业刚来北京那阵子，我和万常陪辉喝得不省人事，数不清上班迟到过多少回；也曾半夜陪辉寻找离家出走的林大小姐，被寒风冻得发烧入院。然而一切吵吵闹闹，“折腾”朋友之后，他们还是谁也离不开谁。

    一想起这些，便会在悲喜之余多几分羡慕。有人穷尽一生寻找真挚的爱情，却因为错过时机未能如愿。而林、肖两人的甜蜜吵闹，风雨之后竟终成眷属。如果自己当年能像辉那样勇敢一些、坚持一些，人生会不会完全不一样。我不断地问自己，却没有回音。忽然觉得有些醉了，醉得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跳——有力地怦怦声，不知是因为音乐，还是为谁。 

    辉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，他又要早早离开，近来常是如此。也许是因为最佳三人组真的支离破碎，也许是受林夫人之命哄儿子入睡。我无奈地笑了笑，望着他离去的身影，忽然想起一个故事：学禅者问，什么是禅？禅师说，这好比问一条鱼，什么是大海？大海就是你身边的一切。

    辉是幸福的，他已经悟到人生的禅，林贝和儿子就是他的一切。而我和万，不同城市两个孤独的难兄难弟，还在命运之书中寻找同一行字之间的人。从现在到未来，我不断地告别，告别岁月告别自己，最后又该向谁告别？又快到年末，那些在我生命中辗转穿行的朋友，此刻我是如此想念你们。此刻，我是如此想你。

    作者单位:电气化局集团